霓虹下的守脉者

沧澜市的六月，蝉鸣裹着热浪，把老城区的青石板路烤得发烫。林辰蹲在 “拾遗斋” 后院的梧桐树下，指尖捏着细如发丝的竹镊子，正小心翼翼地清理一尊清代青花缠枝莲纹瓷瓶的裂痕。

瓷瓶是昨天一位老太太送来的，说是老伴留下的念想，不小心摔在了地上，瓶身裂了三道细纹，最细的那道几乎要延伸到瓶底。林辰盯着裂痕里的灰尘，呼吸放得极缓，镊子尖沾着特制的粘合剂，一点点填补着缝隙。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，映出年轻人略显疲惫却格外专注的眼神 —— 眼下距离大学毕业只剩半个月，同学们要么忙着参加校招面试，要么已经拿到了 offer，只有他还守在这家月租两千五的古物店里，靠帮店主老周修复古物赚些生活费。

“小林，前儿那只铜香炉修好了没？人家下午要来取。” 前院传来老周的声音，混着街上自行车的铃铛声，显得有些模糊。

林辰应了一声，放下竹镊子，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。他走到前院时，老周正坐在柜台后，手里拿着一把紫砂壶，慢悠悠地沏着茶。拾遗斋的店面不大，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古物，从青铜器、陶瓷器到书画、玉器，琳琅满目，只是大多算不上珍品，更多的是普通人家传下来的老物件。

“修好了，在里屋架子上。” 林辰说着，目光扫过柜台前的玻璃展柜，里面放着几枚古钱币和一块残破的玉佩。就在这时，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展柜角落里有个东西闪了一下 —— 不是阳光反射的光芒，而是一种淡淡的、近乎透明的影子，像一缕青烟，倏地从玉佩旁边飘了过去。

林辰愣了一下，揉了揉眼睛，再定睛看去，展柜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那枚玉佩安安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，表面的裂痕清晰可见。

“怎么了？” 老周注意到他的异样，抬了抬头，“脸色不太好，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？”

“没…… 没什么。” 林辰摇摇头，把刚才看到的影子归结为天气太热产生的幻觉。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，从小到大，他偶尔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 “东西”—— 有时是墙角一闪而过的黑影，有时是半空中漂浮的光点，小时候他跟爸妈说过，却被当成是小孩子想象力太丰富，后来长大了，他也就不再提了，只当是自己精神太紧张出现的错觉。

他转身走进里屋，架子上放着那只刚修复好的铜香炉。香炉是民国时期的，炉身刻着云纹，只是炉耳断了一只，林辰用铜片补好了炉耳，又做了做旧处理，不仔细看，几乎看不出修补的痕迹。他把香炉抱在怀里，刚要走出里屋，就听到店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，紧接着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：

“林辰，你在这儿呢？”

林辰抬头，看到苏瑶背着一个帆布包，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，站在店门口，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。苏瑶是他的大学同学，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，毕业后进了沧澜市本地的报社，成了一名记者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 林辰把香炉放在柜台上，给苏瑶倒了一杯凉茶。

“还能为什么，找你了解点情况。” 苏瑶接过茶杯，喝了一口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，“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老城区这边的失踪案？”

林辰愣了一下，“失踪案？没怎么听说。”

“你呀，整天待在店里，都快跟外界脱节了。” 苏瑶无奈地摇摇头，翻开手里的笔记本，“这半个月，老城区已经接连失踪了三个人，都是在晚上出门的时候不见的，最后出现的地点分别是东巷口、西津桥和南院胡同 —— 你看，都在这一片。” 她指着笔记本上画的简易地图，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三个地点，离拾遗斋都不算远。

林辰看着地图，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紧。他想起刚才在展柜里看到的影子，又想起前几天晚上，他加班修复一件古铜镜时，曾看到窗外有个模糊的影子飘过，当时他以为是树影，现在想来，似乎有些不对劲。

“警方那边有线索吗？” 林辰问道。

“要是有线索，我就不用来这儿找你了。” 苏瑶叹了口气，“警方查了监控，但是失踪地点附近的监控要么坏了，要么拍到的画面很模糊，什么都看不清。而且失踪者的家人都说，他们失踪前没有任何异常，也没有跟人结仇。现在老城区这边的居民都慌了，晚上都不敢出门了。”

林辰沉默着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的边缘。他想起刚才看到的影子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没说出口 —— 这种事说出来，恐怕只会被苏瑶当成是无稽之谈。

“对了，你最近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什么奇怪的人，或者遇到什么奇怪的事？” 苏瑶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，“你天天在这儿待着，说不定能注意到一些别人没注意到的细节。”

林辰刚要开口，眼角的余光又瞥见了展柜 —— 这次他看得很清楚，那缕淡淡的影子又出现了，就在那枚残破的玉佩旁边，像一条透明的小蛇，慢慢蜷缩起来，然后倏地一下，消失在了玉佩的裂痕里。

他的心脏猛地一跳，手指顿住了。

“小林？” 老周察觉到他的不对劲，皱了皱眉，“你到底怎么了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
苏瑶也看了过来，“林辰，你脸色怎么这么白？”

“我……” 林辰张了张嘴，喉咙有些发干，“我刚才好像看到…… 看到一个影子，在那个玉佩旁边。” 他指着展柜里的玉佩，声音有些发颤。

苏瑶和老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展柜里只有玉佩，什么都没有。

“影子？什么影子？” 苏瑶疑惑地问道，“是不是阳光照进来的树影？”

“不是……” 林辰摇摇头，努力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，“是透明的，像一缕烟，还会动，刚才它钻进玉佩的裂痕里了。”

老周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笑，“你这孩子，肯定是最近太累了，出现幻觉了。这玉佩我都放这儿半个月了，从来没什么异常。”

苏瑶也跟着劝道：“是啊，林辰，你最近是不是修复古物太累了？要不你先休息几天，别熬那么晚了。”

林辰看着展柜里的玉佩，心里却越来越不安。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，刚才那个影子是真实存在的 —— 就像小时候看到的那些 “东西” 一样，真实得让他心慌。

就在这时，店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起来，一阵凉风吹了进来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。林辰下意识地看向门口，外面阳光正好，街上人来人往，并没有什么异常。但他的直觉却在告诉他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—— 好像有双眼睛，正在暗处盯着他，盯着这家古物店，盯着老城区的每一个角落。

他握紧了拳头，指节微微泛白。或许，苏瑶说的失踪案，跟他看到的这些影子，并不是毫无关系。